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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的迷失 (二)吉娜
作者:YeatsInLove
发表时间:2009-02-11
更新时间:2009-02-11
浏览:112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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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娜走进了车厢。她是棕褐色和紫的混合体:在黝黑的皮肤外套着一件深驼色的羊绒大衣,下面配着淡褐色的长裤和棕色的皮靴。大衣很合身,显得她愈发的婀娜有致。她个子挺高,脖子上随意搭了件紫色的披肩,好似朱古力中间夹着的葡萄粒子。这一抹淡淡的紫,提高了她本就修长的脖颈和饱满圆润的头颅。她静静的找个座位坐下来,若有些局促的垂下头,双手摆弄着手里的手套:搓那上面的毛绒,搓下来再捋平。低垂的双睫弯弯的,在下眼睑上投下浓密的影子。她画了极匀极细的眼线,在眼尾末梢处微微的上扬,恰到好处的强调了眼睫的弧度和双眼皮的柔媚。

终于,她抬起棕褐色的双眼:瞳仁尤其的透亮,在清亮中混合着桀桀的野性与不驯;那是带着非洲人种里特有的瞪羚或是野水牛一样的双瞳。一对金色的大耳环,摇摇的垂在耳畔。每当列车摇晃起来,那对耳环好似也可令可令的随着节拍舞动起来。

吉娜是个普通的姑娘,作为这个大城市中成千上万黑皮肤的一员,她谨慎而努力的生活着。她总是淡淡的笑,轻轻的哀伤;心中有数不清的小小盼望。除了偶尔思念起故乡—一片莽莽的望不到天际的高原和到了夜晚如宝石般的星光。

天微微下起小雨。雨丝编织成斜纹的网线,丝丝密密缠绕在林立的高楼穹宇。大厦天井的烟囱和街心井盖里冒出白色的烟雾,以及匆匆行走的人们口中吁出的热气,在吉娜的眼里,代替了这个城市最缺乏的云朵。她一路小跑,冲进一间小咖啡厅里。要了一杯Costa Rica,拣了最喜欢的临窗的座位。

在迷迷蒙蒙的雨雾中,车的尾气拉起一道道白烟,车灯划过一条条彩带般的霓虹,霓虹的背后,旅人的鞋底,飞溅出的泥浆,绽放成斑驳的花朵,飞向路人的裤管,衣角。一朵朵摇曳的伞,围起一座斑斓的彩虹岛:雨滴轻轻跳跃在伞尖,彩虹的波涛上迤逗着朵朵清冽的莲花,伞下,行人的唇畔,轻声呓语,汇成清浅的溪流,飘荡在城市的上空,汇聚成角落里画满的涂鸦;时而又奔涌成巨大的波涛,撞击在琳琅店铺的窗口,人们仿佛在深海的海底,耳膜鼓动着噪音,都化成一片嗡嗡的沉闷的低吟。

吉娜坐在窗口,并没有喝咖啡,只是把双手捂在咖啡杯上,那股温暖的热气,慰贴着紧缩的毛孔,心仿佛也被捂热了般,痒痒地发颤。Costa Rica和着奶油的甜香,袅袅的弥散开来,氤氲的水气刺激着吉娜的鼻孔,她慢慢放松了身体。这时,一只不知名的钢琴曲缓缓响起,曲调舒展悠扬,流畅如月光,温柔如从女人光滑柔嫩的肌肤上慢慢垂落的丝绸。

在琴声里,吉娜仿佛看见了大海的波浪,年复一年的扑向千年的海岸。小时候的她,静静的蹲坐在沙滩上,看村子里的人结网捕鱼。捞上来的鱼儿翻扭着白色的肚皮,鼓着腮帮子张大了口,灰白的眼珠里是哀伤。然后它最后抖动一下金色的尾巴,便在破碎成泛白泡沫的海水里被渔民收进了鱼娄。裂谷深处,苍松翠柏;两旁,一望无垠辽阔的高原上,成群的羚羊奔腾跳跃。白云团团簇簇漂浮在触手可及的澄澈的蓝天,空气仿佛在流动,延绵的群山在透明如玻璃一样的空气中舞动着寂寥的魅影;火烈鸟在泛着金色光芒的镜子般的湖泊上悠游嬉戏,数不清的红鹤悠然自得的衔啄着湖里的鱼儿。高大的雪山,被波涛翻滚的白云团团围住 – 云海之下,生命处处繁花似锦;云海之上,是她如圣女般圣洁默然的脸庞。一蓬蓬的绿树,展开枝桠,与雪山遥遥相望。底下,大丽丹花开在峭壁的石缝里,季风把她的种子带到天涯海角。

吉娜最爱站在高原的山坡上,张开双臂奔跑,学水鸟在半空中滑翔的样子。或是到了傍晚,看太阳再一次从山后落下。牧民们必定又要点起篝火,拍着鼓唱起歌。那歌声总没有变过,吉娜却百听不厌,因为她觉得那些音符必定随着清凉的夜风吹落到草原每一个角落,化成这寥廓大地迎来又一个黎明的舞曲 – 多姿多彩的生命在这舞曲中孕育。而那鼓点,是大地的脉动 – 好比分娩前的母亲紧致而有力的心跳。



钢琴曲霎时断了,吉娜眨了眨眼里的水气,她看看杯子里的咖啡,已经冰凉。坐了多久呢?连她自己也无法计算,好像是一个世纪那样的遥远和持久。窗外的雨早已停歇。晚霞铺陈在摩天大楼金碧辉煌的尖顶,团簇着芍药花似的一抹抹淡淡的粉红。下班的人潮涌动。吉娜走出咖啡馆,站在人头攒动的街头,望着湿漉漉的纵横交错的街道,想找到自己的影子,可影子早被高楼的身影吞没。吉娜蓦地想着,她也许会结婚,嫁给一个男人,或许再生2个孩子;或许找到更喜爱的工作,穿梭在城市的街角;或许搬到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,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;或许。。。会有多少个或许呢?或许是无限。正像那些无限延伸盘结的街道,仿佛穿越了这个城市,穿越了毗邻城市的大海,也穿越了无法预知的生命的尽头。

天空慢慢暗了下去,沉了下去。红红绿绿的广告灯箱依次燃起,灯影重重中,吉娜抚了抚耳畔的发梢,光怪陆离的色彩投射在她闪亮的瞳仁里,映衬着这个斑斓多变的世界。神情恍惚间,她仿佛看到了雨后清晨初升的朝阳照射在高原的草甸上,山谷里,湖泊边,五彩纷呈的挥洒于云雾和朝露。可是只是那么一怔仲的功夫,夜像大鸟张开的羽翅,披着锦缎,将一切都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。吉娜再也没有多想,抬起脚,加快了步伐,一转眼便消失在地铁的入口。

Turning and turning in the widening gyre
The falcon cannot hear the falconer;
Things fall apart;the centre cannot hold;
Mere anarchy is loosed upon the world

-- By W B Yeat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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